第四章 碧波疏影水清浅 暗香浮动甚惆怅

    第四章 碧波疏影水清浅 暗香浮动甚惆怅 (第1/3页)

    我人没到门口,就觉得心跳的厉害,当然不是害怕礼物送的不招人喜欢,而是担心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。果然是她为我开的门,戈瑶,又一次相见。

    “予辉!”她冲我叫道。

    “是方予凡啦,我哥他还没有来吗?”我按捺不自在,不过在我的印象里,被人误当作予辉不只是这一次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哦,因为你们俩长得一摸一样,总容得别人搞错几次吧?嘻嘻。那个……予辉,没和你一起来?”她冲我友好的微笑,而我却忽然在她的笑容中逃避。

    “他吗?一会儿就到。”不知是什么原因,我选择与她擦肩而过。现在想想,可能是我无法承受那种笑容的重量吧。

    贞贞和家里人说好,晚九点前家里的空间是完全属于我们这群孩子的,大人们不会回来打扰。这样一来自然乱作一团,整栋楼像要被他们的嬉闹声吞噬。而我的耳边,只能传来钟表的脚步声,还有我的心跳。望着她,我还可以有心跳,真值得庆幸。

    她的美丽,像是要和贞贞争夺今天的主角。

    时间还早的很,是张释提议来玩算名字的游戏。这是当时很流行的小游戏,说的是先准备好一大张上面画着三个同心圆白纸,圆从大到小分别代表的意思是友谊、敌对、爱情。然后,在场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依次分别写在这三个同心圆里面,不过是要蒙起眼睛才能继续游戏,而且这张纸是要旋转才能传递的。当睁开眼睛后,需要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名字保留,将离自己最远的名字划掉,最后在圆里所剩下人的关系就是所属圆原本的意义了。要是放到平时,我准是第一个扑上去玩的。但今天,总觉得是被热浪撞晕了头,特别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小憩一会儿。

    我撇开了大家,独自进入贞贞书房,靠在椅子上打开电脑,点击鼠标,来来回回浏览目录,对一切都没有兴趣。手上玩的是鼠标,眼睛看的是墙上挂着的电子钟,感觉时间在耳边流逝,它们没有牵挂,却为何每走一秒都是那样迟缓?大家在客厅里的喧闹,我并非全然不知,但一个隔断墙的距离足够让我安静,安心地躲开沉重和焦虑。我盼着予辉早些来,不然,我要睡着了。

    “予凡?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我抬起头,是贞贞。

    “你送的礼物,我很喜欢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我突然意识到这种无精打采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空间,我迟疑片刻。“是吗?”希望能在这句疑问中稍去我的歉意,因为我知道,她是来关心我的。“你帮我看看怎么才能让它转起来好吗?”她眯起眼睛,可爱的像只小猫。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,起身去帮她摆弄八音盒。

    客厅里果然不如刚才热闹,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,像是我长出了两个头。张释过来用手摸我的额头,苏美拉着我硬生生地按在了沙发上。估计他们俩又要一唱一和了,于是,我放下八音盒,我把头一耷,洗耳恭听。

    “ 你怎么了?予凡?”苏美的这句话一出,着实让我发懵。因为不知道她还能这样认真地说一句关心的话,可我并不需要谁的关心,我告诉自己:即便内心世界有多么雍塞,最终也是要自己去疏通。所以,我选择了笑而不答。

    予辉终于来了,那是在大家望着一桌的菜流了半天口水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还以为你被范大师拐走了呢。”我这时候的心情好多了,实在多亏贞贞的那句及时的问候和她有意让我帮她转动八音盒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是去买蛋糕了。”

    他竟然买了,盒子上明明印着“起士林”的标签,是那间全城最好的糕点店。更令我不解的是,“起士林”离他下车的地方要有五六站的路程,而且有好大段路是不能通车的窄巷,他应该是用跑的吧。

    “予辉真是太棒了!就知道我爱吃这家的。”苏美尽显她食神的本能。

    一阵熙攘,贞贞笑着接过予辉手中的蛋糕,放到旁边的茶几上

    “予凡也买了,撞车喽!你俩可真没有默契感,还是双包胎哩。”是张释多嘴,他的话总是时不时地让人觉得那么的难堪。        突然,屋内漆黑一片,没有一丝光亮。是谁把灯关了?墨色的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支淡淡的桔黄,不久,那桔黄便以幽雅的姿态洒满众人的脸庞。

    此刻,安静得心跳可闻,“Happy bi

    thday to you……”苏美用手打着拍子,带头唱起生日歌。在大家为贞贞鼓掌祝贺时,灯亮了。予辉从包里拿出一个桃红色的小本,里面还夹着一张字迹罗布的信纸。

    “给你的礼物。”诗意的气氛配上幽雅的举止让他象个贵族,又幻似是来拯救她的天使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贞贞问。

    “看了就知道了。”予辉神秘的说。

    贞贞郑重地接过了予辉递送的那个本子,轻柔的打开。只一眼,便激动得只剩哽咽。 盈盈的泪水度眶而出,滴在那桃红色的本子上。那是当年在搬出孤儿院时遗失的日记本,上面还有写给她的一封信,就是当年照顾贞贞给她讲格林童话的那位老师的亲笔。

    原来这几天,予辉东跑西颠就是在忙这个。他知道,贞贞需要的不是蛋糕,不是蜡烛,不是贺卡,不是洋娃娃,不是八音盒……

    与其说对予辉更加的佩服,不如说我也深深的被打动了。他给的礼物胜过倾城财宝,胜过伶工艳词,戳穿了心事,使每个人都仿佛要熔化在那烛光之中,分享拥抱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我是在做梦吧……一定是。谢谢…谢谢你予辉。”贞贞已经成了个泪人,“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……我……太感动了。”她哽咽着,眼前的每一个人,都感动的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戈瑶眼睛湿润了,她望着予辉,仿佛这一切是专程来摧毁她心中最后的屏障。我知道,那一刻,幼小的荃蕙种在戈瑶的眼中只等灌溉。

    我没有资格来奢望她的泪水,因为,予辉实在优秀,他的出色是我们大家的骄傲。我应该骄傲,或许……?至少在当时我还没想过什么或许。

    我家的位置在云裳路的最前排,从客厅的窗子向外望去,可以看到与云裳路相交的紫金山路,尤其是那路边的一座朱红色电话亭,惹人眼框。

    记得那天应该是个周日,家中的四口人都在,这是很难得的。难得团圆,妈妈很早就出去为午饭采购材料,我们仨就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。那会儿十四频道正放映着的神话传奇是我家的最爱。不得不提的是那张象皮沙发,它非常听话,被所有感受过它的人一致评为最厚道的家具。舒服不用说,虽然是皮质品,但在冷气的帮助下不显丝毫的憋闷,这才是它获奖并作为样品的原因。所以我们知道这是块软骨头,平时对它的欺负可算是到了极致。父亲仰靠在最外面,我和予辉把身体蜷缩起来倒在一起,使这张沙发在挤压后露出富有韧性的纹理,可这被我们揉搓后生出的褶皱却如同笑容,甜蜜温馨。在笑声的左右相伴下,使一屡温暖连同零食撒落的碎屑一并嵌入其中。

    突然电话响起,我想是秋老师来着,准是督促我的暑假作业。她老给我家打电话,总会让我提心吊胆的。

    “喂,您好?”我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“是方予凡家吗?”是个少女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哦,我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予凡,我是戈瑶。”

    我十分诧异,她会是找我吗?或是我听错了,或是要找哥哥,或是……

    “予凡,有空出来吗?有件事想对你说。”

    是了,我的心跳的好快。顾不得征求父亲的意见,便一口答应了。

    “好吧,在哪?”

    “你家门口有个电话亭,红色的那座,就在那见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,知道了,那我这就到。”

    不是找予辉,是找我吗?我澒濛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安。

    就这样,我来到电话亭,电话亭旁边有一棵苍天大树,它的苍老让我卓然有了踏实的感觉。没过多久,她来了。

    “嗨……”

    简单的寒喧过后,进入了主题,这个主题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,不管是在来付约的路上,还是那天在贞贞的家里,或是在那天的篮球场。可我并不愿触碰那无数条显而易见的线索,因为我知道对她将要提出的请求无能为力,或是,就像你不能举起枪杀死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样,不能做到。

    “我想你能了解我,予凡。虽然和你没说过几句话,但从你的眼神里,可以看到。我想告诉你,我的心情是那样的忐忑不安,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如此特殊的感觉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……。”

    我不敢有一丝的自作多情,是的,从我见她脸上挂出的第一抹笑容就知道。她突然停顿了一小下,握住了我的手。这感觉,确实似冰泉水般甘凉。与异性如此纠缠,这是我的第一次。可是,这对她来说并不代表什么,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和我的心跳声和成一调。

    “但我喜欢他,我没办法骗自己。我知道我们都还小,很多事情看的不是很明白,可至少感情是真挚的,来到新华我是幸运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着,我听着。戈瑶,你与我是那么的靠近,我伸出手就可以给你拥抱,告诉你,我的眼神中其实并不只有了解呀。

    可我不能。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予辉,我的哥哥,他是焦点,是骄傲。就像她说的:他是最优秀的。

    “你想让我怎么做?”我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真心为她做些什么,而又实在后悔刚刚问的那句话,因为它会给我带来心灵的灾难,让我开枪。“我帮你说吗?帮你告诉他…你…的心意?”但我情不自禁。

    就这样,我们达成了一致,我来问予辉的心意,同时,对她的感情被我密封在阿尔戈斯的身边。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,那种滋味就像是小腹上中了一箭,酸痛难忍。而在不到半条街的路程里,我却要把它拔出来,再用淌下的鲜血把它染做鲜花,送给她的最爱。

    这半条街,好长……

    回到家,本已精疲力竭的我,一见到予辉又马上来了情绪,可是看着他面对电视那聚精会神的样子,事情就被我一直按捺到晚上。

    “哥,有件事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我来到“他”的房间,过去也是“我们”的。

    “今天我见了一个人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谁啊?戴俊臣?”他漫不经心。

    “你猜的到吗?是戈瑶。”我语气加重。

    “啊?我说怎么放下电话你就出去了呢。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?怎么了,你的心事和她说了?”他很认真。

    “什么心事?我哪有心事?”虽然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,但那天从球场回来的路上,已经不打自招了。我只有强辩,我想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,“她说喜欢你,我这回是说客。”

    出乎我的意料,予辉笑的很厉害,不常见到他这样的大笑。我和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,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,当然除了她与我握手。

    片刻,予辉长舒了一口气,从未见过他叹气,这是第一次。我问他的心意,他的回答非常肯定,不可以!按他的原话说就是根本不可能。我莫名惊喜,但还是要问:“你喜欢她吗?这么漂亮的女孩?”

    “不能说不喜欢,她很漂亮,是一眼看上去就会惹来一阵惊艳的那种。但这种喜欢……程度不够吧。别伤了她,交给你了。”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,那种神情让我感到非常踏实,好象心生出万分感谢。这,也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“不说了,聊聊别的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我说:“那就聊聊菲菲?”我们都笑了好久。

    就在那天晚上,我们聊了好长时间。天地万物,浑沌轩辕。我恍然发现,其实自己并不很了解予辉,或者说从那晚之后,我才开始对他有了真正的认知。第一是心中的那片净土,他的心灵世界是那么的纯净,纯净得像没有一粒尘埃,流水泚泚,大鸟皬皬。第二是他还有一种好强的正义感,他不愿意任何人受到伤害,他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来手仞罪恶。第三是他的胸怀好宽阔,不会仇恨任何人,哪怕是使他遍体鳞伤,也会给他们安抚。这,尤其让我愧怍。他的满腔澎湃着那么一股热情,是可以救赎一切的思想,是可以吸引一切的磁铁,是可以感化一切的火焰。他的爱是那么广大,那么深奥,令人甘心堕落在他描绘的现实或虚幻之中。予辉,你是那么深不可测。这使我不得不承认——至少在现在——崇拜逝去,距离的蓓蕾,孕育而生。我心情的黯然,原因竟不是我和他之间的距离,而是在我的欣然接受。我仿佛被一头公羊顶进了灌木,浑身有的是戳伤的深痛和划伤的酸痒,总之,是忐忑不安,浑身上下不舒服。

    平时,我一有什么别扭,就和予辉说。但是这次不行了,我开不了口,好象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和枪毙差不多。我趴在窗台前对着那面红墙琢磨,想到了戴俊臣,因为在我们这一群朋友中,只有他认为我是方予凡,而不是“方予辉的弟弟”。于是,立刻打了电话,约好明天相见。

    除去小胡子李天昊,戴俊臣的家是我们几个伙伴里离市区最远的,风景则是最秀丽。家住建国大道的他,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小溪流淌,绿树红花。说是地下有温泉,所以水不结冰,草木不冻,加上社工的细心照料,让这里的景色四季如春,颇有一番滋味。而大片的竹林和枫树林让人犹感诗意,想在工商业至上的墨苓城找到如此的居住环境,难上加难。

    让我对建国大道最情有独钟的是它的水晶瀑布的建造设计,高达三十米的水晶墙成海浪形向左右延展,凸雕的六匹硕大的俊马若隐若现,好似欲穿越帘壁,腾空跃起。它们形态各异,神采飞扬,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古时的昭陵六骏。整个幕墙全为水晶木墙,棱角之处,被清泉击打之后,于日光照耀下闪耀出似钻石的光芒。滚滚泉水从绝壁而下,滔滔不绝,坠落到马背之上,即飞溅出夺目冰剑,气势非凡,池塘水雾弥漫,实为盛景。

    每次只身来此,我都会有一种亲切感。母亲说我是水命,江河湖海都是我的亲戚,佑我一生。而在水流的形式,我最喜欢的就是瀑布,十七年来,我只出过一次远门,就是黄山。但在这个城市,虽说少了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的气势,但多了些“共看玉女机丝挂,映日还成五色文”的情趣。

    在欣赏胜景、陶醉螟蛉之时,戴俊臣冷不防在后面推了我一把,差点把我推下池塘。

    “喂?怎么这样?要谋杀自己兄弟,是要被世人唾弃的!”我紧皱眉头冲他说。

    “哎呦,谁是你兄弟来着?又没烧香磕头,笑话。噢,对了,咱们可算得上不打不成交的兄弟。”戴俊臣先是说完转身就走,随后又停住脚步,随风飘来一句:“我家有新鲜的蛋糕和奶茶,是“好利来”的,为了表达我们的兄弟之情,可以请你吃,愿意跟来就当是立了投名状!”

    我来到了他家,是一套很有个性的三室一厅,厅小室大。三间居室分布在一边,像是部队的宿舍。阳面的房间,建筑材料为三层加热碳板,落地的推拉大窗都是由碳塑材料包裹,这样的建筑在我们这儿只有恒大建筑公司才能做到。冰箱是嵌入式的,这在当时确实少见,可以说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成套设计。戴俊臣取来了蛋糕和奶茶,我俩席地而坐,边吃边促膝神聊。

    “暑假都过去一大半了,你还有什么安排么?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还能有什么安排,作业一大堆,尤其英语太多了,光是卷子就三十张,还让不让人活了。”戴俊臣像是憋了五百年,终于找到了能倾诉的对象,如火山爆发,不平之气顿时喷涌而出。

    “别着急,尽管玩咱的,哥们儿我到时准有办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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