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四上·尽心章句下(凡三十八章)

    卷十四上·尽心章句下(凡三十八章) (第2/3页)

    孟子曰:“吾今而後知杀人亲之重也。杀人之父,人亦杀其父。杀人之兄,人亦杀其兄。然则非自杀之也,一间耳。”父仇不同天,兄仇不同国,以恶加人,人必加之,知其重也。一间者,我往彼来间一人耳,与自杀其亲何异哉!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一间耳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恕以行仁,远祸之端,暴以残民,招咎之患。是以君子好生恶杀,反诸身也。孟子言我於今然後知杀人之亲之为最重者也,杀彼人之父,彼人亦杀己父而报之;杀彼人之兄,彼人亦杀己兄而报之:如是,则非己之杀,但一间耳,以其与自杀之无异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父仇不同天,兄仇不同国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案《礼》云:父之雠弗与共戴天,交游之雠不同国,兄弟之雠不反兵。盖所以避之也。《周官》云:“父之雠,避诸四海之外。”所谓不与共其国,盖非《周礼》欤。又《周官》谓人凡杀人而义者勿令勿雠,则杀之而不义。在邦法不可杀者,必避之而已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古之为关也,将以御暴。今之为关也,将以为暴。”古之为关,将以御暴乱,讥闭非常也。今之为关,反以征税出入之人,将以为暴虐之道也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古之为关也,将以御暴。今之为关也,将以为暴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修理关梁,讥而不征,如以税敛,非其程式,惧将为暴,故讥之也。孟子言古之为关,讥而不税,将以御暴乱、非常之人而已。今之为关,乃征税而不讥,将以为暴乱之道也。按《周礼·司关》云:“凡四方之宾客叩关,则为之告,有内外之送,则以节传出纳之。”是以为关将以御暴也。孟子之时,司关征取其税,适所以为暴。此孟子所以有是言欤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身不行道,不行於妻子;使人不以道,不能行於妻子。”身不自履行道德,而欲使人行道德,虽妻子不肯行之,言无所则效。使人不顺其道理,不能使妻子顺之,而况他人乎?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身不行道,不行於妻子;使人不以道,不能行於妻子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率人之道,躬行为首。《论语》曰:“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孟子言人身自不履行其道德,虽妻子之间且有所不行,以其无所效法者也。使人如不以道理,虽妻子且有不顺,况能行於民乎?荀况云:“有分义,则合天下而治,无分义,则一妻一妾而乱。”亦与同意。《论语》曰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。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亦其意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周于利者,凶年不能杀。周于德者,邪世不能乱。”周达於利,营苟得之利而趋生,虽凶年不能杀之。周达於德,身欲行之,虽遭邪世,不能乱其志也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周于利者,凶年不能杀。周于德者,邪世不能乱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务利蹈奸,务德蹈仁,舍生取义,其道不均者也。孟子言人积备其利物,以为周于利者,则所养常厚,故凶荒之年且不能杀死。喻人之能尽其性,以为周于德者,则所守弥笃,故奸邪之世不能乱其志。盖以战国之时,无富而教之之术,此孟子所以救之以此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。苟非其人,箪食豆羹见於色。”好不朽之名者,轻让千乘,伯夷、季札之类是也。诚非好名者,争箪食豆羹变色,讼之致祸,郑公子染指魭羹之类是也。



    [疏]正义曰:此章指言廉贪相殊,名亦卓异,故闻伯夷之风,懦夫有立志也。孟子言好不朽之名者,则重名轻利,故云能让千乘之国而且不受。苟非好名之人,则重利而轻名,而箪食豆羹之小节,且见争夺而变见於颜色。



    ○注“伯夷季札与郑公子之类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案《史记·列传》云:伯夷、叔齐,孤竹君之二子,父欲立叔齐。及父卒,叔齐让伯夷,伯夷曰:“父命也。”遂逃去。叔齐亦不肯立,而逃之。案《春秋·少阳篇》:“伯夷姓墨名允,字公信。伯,长也。夷,谥也。叔齐名智,字公达,伯夷之弟,齐亦谥也。”《世家》云:王馀昧,卒欲授弟季札,季札让逃去,於是吴人曰:先王有命,兄卒弟代立,必致季子。今逃位,则王馀昧後立,今卒,其子当代。乃立王馀昧之子僚为王。凡此是伯夷、季札之让千乘之国也。云“郑公子染指魭羹”者,案鲁宣公四年《左传》云:“楚人献鼋於郑灵公。公子宋与子家将见,子公之食指动,以示子家曰:’他日我如此,必尝异味。’及入,宰夫将解鼋,相视而笑。公问之,子家以告。及食大夫鼋,召子公而弗与。子公怒,染指於鼎,尝之而出。公怒,欲杀子公。子公与子家谋先,子家曰:‘畜老犹惮杀之,而况君乎?’反谮子家,子家惧而从之。夏,弑灵公。故经书曰:‘郑子公嘉弑其君夷。’”是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不信仁贤,则国空虚。无礼义,则上下乱。无政事,则财用不足。”不亲信仁贤,仁贤去之,国无贤人,则曰空虚也。无礼义以正尊卑,则上下之叙泯乱。无善政以教人农时,贡赋则不入,故财用有所不足故也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不信仁贤,则国空虚。无礼义,则上下乱。无政事,则财用不足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亲贤正礼,明其五教,为政之源,圣人以三者为急也。孟子言人君不亲信仁贤,则仁贤去之,仁贤去则国无贤人,是为空虚之国也。无礼义以正尊卑,则上下之序泯乱。无政事以理财,则财用乏而不足。盖礼义由贤者出,政事由贤者出,不信仁贤则礼义不兴,礼义不兴则政事不行,而国之财用於是乎不足。此孟子言之,亦其叙之然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。不仁而得天下者,未之有也。”不仁得国者,谓象封於有庳,叔鲜、叔度封於管、蔡,以亲亲之恩而得国也。虽有诛亡,其世有土。丹朱、商均,天下元子,以其不仁,天下不与,故不得有天下焉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。不仁而得天下者,未之有也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王者当天,然後处之。桀、纣、幽、厉,虽得犹失,不以善终,不能世祀,为得也。孟子曰不仁而得国有之矣,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者。孟子言世有不仁之人,而得其国而为臣者有之矣。不仁之人而得天下而为王者,故未之有也。是以桀、纣、幽、厉,虽得而终亦失之,亦且不为者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象封有庳,叔鲜、叔度封於管、蔡”与“丹朱商均”者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云象封有庳,孟子於《万章篇》言之详矣。云“叔鲜、叔度”者,案《世家史记》云:管叔鲜、蔡叔度,周文王子而武王之弟也。武王克殷纣,平天下,封功臣、昆弟,於是封鲜叔於管,封叔度於蔡。”杜预云:管在荥阳京县东北。《世本》曰居上蔡。丹朱、商均者,丹朱,尧之子也;商均,舜之子也。又言於上篇已详矣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。君轻於社稷,社稷轻於民。丘,十六井也。天下丘民皆乐其政,则为天子,殷汤、周文是也。得乎天子为诸侯。得天子之心,封以为诸侯。得乎诸侯为大夫。得诸侯之心,诸侯能以为大夫。诸侯危社稷,则变置,诸侯为危社稷之行,则变更立贤诸侯也。牺牲既成,粢盛既絜,祭祀以时,然而旱乾水溢,则变置社稷。”牺牲已成肥腯,粱稻巳成絜精,祭祀社稷常以春秋之时,然而其国有旱乾水溢之灾,则得毁社稷而更置之。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”至“社稷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得民为君,得君为臣,民为贵也。行黜诸侯,后毁社稷,君为轻也。重民敬祀,治之所先,故列次而言之。“孟子曰”至“则变置社稷”者,孟子言民之为贵,不可贱之者也,社稷次之於民,而君比於民,犹以为轻者。如此者也,如此故得乎四邑之民以乐其政,则为天子,以有天下;得乎天子之心,则为诸侯,以有其国;得乎诸侯之心,以为大夫,有其家。如诸侯不能保安其社稷而以危之,则变更立置其贤君,是社稷有重於君也;牺牲既成以肥腯,粢盛既成以精絜,祭祀又及春秋祈报之时,然而其国尚有旱乾水溢之灾,则社稷无功以及民,亦在所更立有功於民者为之也,是民又有贵於社稷也。此孟子所以自解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之叙也。云社稷者,盖先王立五土之神,祀以为社;立五谷之神,祀以为稷。以古推之,自颛帝以来,用句龙为社,柱为稷。及汤之旱,以弃易其柱。是亦知社稷之变置,又有见於汤之时然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君轻於社稷”至“於殷汤、周文也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云“丘,十六井也”者,案《司马法》云:“六尺为步,步百为亩,亩百为夫,夫三为屋,屋三为井,井十为通,通十为成。”是一丘为十六井,而一井为九夫之地也。今云十六井,盖有一万四千四百亩,为一百四十四夫所受者也。云“殷汤、周文”者,盖引此二王皆自百里而起为天下王,是得乎民心者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圣人,百世之师也,伯夷、柳下惠是也。伯夷之清,柳下惠之和,圣人之一概也。故闻伯夷之风者,顽夫廉,懦夫有立志。闻柳下惠之风者,薄夫敦,鄙夫宽。奋乎百世之上,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。非圣人而能若是乎?而况於亲炙之者乎?”顽,贪。懦,弱。鄙,狭也。百世,言其远也。兴起,志意兴起也。非圣人之行,何能感人若是!喻闻尚然,况於亲见而薰炙之者乎?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”至“者乎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伯夷、柳下惠,变贪厉薄,千载闻之,犹有感激,谓之圣人,美其德也。“孟子曰”至“而况於亲炙之者乎”者,此言伯夷、下惠之为圣人也。言圣人之道无穷,为百世之师法者也,伯夷、柳下惠二人是也,故千载之下,闻伯夷之清风者,顽贪之夫化而为廉俭,懦弱之夫化而有立毅之志。闻下惠之和风者,鄙薄之夫化而为敦厚宽大。是则二人清和之风,奋发乎百世之上,而使百世之下,闻其风者,无有不感激,而志意兴起而化之也。然而非圣人,其能若是,使百世之下,莫不兴起者也。闻而化者尚如此,况当时有亲见薰炙之者乎!○注“顽贪”至“美其德”,此盖於上篇言之详矣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仁也者,人也。合而言之道也。”能行仁恩者,人也。人与仁合而言之,可以谓之有道也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仁也者,人也。合而言之道也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仁恩须人,人能弘道也。孟子言为仁者,所以尽人道也,此仁者所以为人也。盖人非仁不立,仁非人不行。合仁与人而言之,则人道尽矣。《杨子》云:“仁以人同。”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孔子之去鲁,曰‘迟迟吾行也’,去父母国之道也。去齐,接淅而行,去他国之道也。”迟迟,接淅,说已见上篇言矣,此不复说焉。



    [疏]“此章盖言孔子周流不遇,则之他国远逝。惟鲁斯恋,笃于父母之国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君子之厄於陈、蔡之间,无上下之交也。”君子,孔子也。《论语》曰:“君子之道三,我无能焉。”孔子乃尚谦,不敢当君子之道,故可谓孔子为君子也。孔子所以厄於陈、蔡之间者,其国君臣皆恶,上下无所交接,故厄也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君子之厄於陈、蔡之间,无上下之交也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君子固穷,穷不变道。上下无交,无贤援也。“孟子言孔子见厄於陈、蔡二国之间,几不免死,以无上下之交而已,以其上无所事,虽死不为谄,下无所可与,虽死不为渎。是为无交接也。《论语·卫灵公》之篇云:“孔子在陈,绝粮,从者病,莫能兴。子路愠见曰

    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