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四上·尽心章句下(凡三十八章)

    卷十四上·尽心章句下(凡三十八章) (第1/3页)

    [疏]○正义曰:此卷即赵注分上卷为之者也,此卷凡三十八章。一章言发政施仁,一国被恩,好战轻民,灾及所亲。二章言《春秋》拨乱,时多战争。三章言文之过实,圣人不改,录其意也。四章言民思明君,若旱望雨,以仁伐暴,谁不欣喜。五章言规矩之法,喻若典礼。六章言厄穷不悯,贵而思降。七章言恕以行仁,远祸之端,暴以残民,招咎之患。八章言修理关梁,讥而不征。九章言率人之道,躬行为首。十章言务利蹈奸,务德蹈仁。十一章言廉贪相殊,名亦卓异。十二章言亲贤正礼,明其五教。十三章言王者当天,然後处之。十四章言得民为君,得君为臣,重民敬祀,治之所先。十五章言伯夷、柳下惠变贪厉薄。十六章言仁恩及人,人能弘道。十七章言孔子周流,不遇则去。十八章言君子固穷,穷不变道。上下无交,无贤援也。十九章言正己信心,不患众口。二十章言以明照暗,暗者以开,以暗责明,暗者愈迷。二十一章言圣人之道,学而时习,仁义在身,当常被服,舍而不修,犹茅是塞。二十二章言前圣後圣,所向者同,三王一体,何得相逾。二十三章言可为则从,不可则止,非时逆指,犹若冯妇暴虎,无己必有害也。二十四章言尊德乐道,治性勤礼。二十五章言神圣以下,优劣异羞,乐正好善,犹下二科。二十六章言驱邪反正,正斯可矣;来者不追,追其前罪,君子甚之,以为过。二十七章言养民轻敛,君子道也。二十八章言宝此三者,以为国珍。二十九章言小知自私,藏怨之府,《大雅》先人,福之所聚。三十章言教诲之道,受之如海,百川移流,不得有拒。三十一章言善恕仁义,充其大美,无受尔汝,何施不可。三十二章言道之善以心为原。三十三章言君子之行,动合中礼,汤武之隆,不是过。三十四章言富贵而骄,自遗咎也;茅茨采椽,圣尧表也;以贱说贵,惧有荡心。三十五章言清净寡欲,行之高者;畜聚积实,秽行之下;廉者招福,浊者速祸。三十六章言曾参至孝,思亲异心,羊枣之感,终身不尝。三十七章言士行有科,人有等级,中道为上,狂狷不合,似是而非,色厉而内荏,乡愿之恶,圣人所甚戒。三十八章言三皇已来,人伦攸叙,圣人不出,名世承间,虽有斯限,盖有遇不遇焉。是以仲尼止於获麟,孟子终於无有乎尔。凡此三十八章,合前四十五章,是尽心篇有八十三章矣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不仁哉!梁惠王也。仁者以其所爱,及其所不爱。不仁者以其所不爱,及其所爱。”梁,魏都也。以,用也。仁者用恩於所爱之臣民,王政不偏普施德教,所不亲爱者并蒙其恩泽也。用不仁之政加於所不亲爱,则有灾伤,所亲爱之臣民亦并被其害。惠王好战杀人,故孟子曰不仁哉。公孙丑问曰:“何谓也?”丑问及所爱之状何谓也。“梁惠王以土地之故,糜烂其民而战之,大败。将复之,恐不能胜,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,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。”孟子言惠王贪利邻国之土地而战,其民死亡於野,骨肉糜烂而不收兵,大败而欲复战,恐士卒少不能用胜,故复驱其所爱近臣及子弟而以殉之。殉,从也。所爱从其所不爱而往趋死亡,故曰及其所爱也。东败於齐,长子死焉。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爱也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发政施仁,一国被恩;好战轻民,灾及所亲。著此魏王,以戒人君者也。“孟子曰:不仁哉梁惠王也”至“及其所爱也”,孟子言世称不仁之人是梁惠王也,仁者之君以其用恩於所爱亲幸者,以加及於所不亲幸者,是自近及远之谓也。不仁之君以其用不仁之政加於所不亲爱幸者,则有灾伤及其所亲爱幸者也。公孙丑问曰:“何谓也”,公孙丑未晓其旨,乃问孟子曰:“及所爱之状,是何所谓也?”“梁惠王以土地之故”至“及其所爱也”,孟子解其旨,以晓公孙丑之问也。言梁惠王贪利邻国之土地而战斗,其民战死於野,糜烂其骨肉,及兵大败,将欲复战之,恐惧其不能战胜,以其士卒之少,故驱率其所爱幸之亲臣及亲爱之子弟以从之,而往趋於战死,是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者也。此所以见梁惠王不仁之甚也。《左传》云:“未阵而薄之曰败某师,大崩曰败绩。”今梁王之败,独谓之大败者,以其败某师与败绩不足言,故称为大败。抑又言梁王不以义战,以见梁王不仁之甚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梁,魏都”至“东败於齐,长子死焉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盖首篇说矣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《春秋》无义战,彼善於此,则有之矣。征者,上伐下也,敌国不相征也。”《春秋》所载战伐之事,无应王义者也。彼此相觉有善恶耳,孔子举毫毛之善,贬纤芥之恶,故皆录之於《春秋》也。上伐下谓之征,诸侯敌国不相征。五霸之世,诸侯相征,於三王之法,皆不得其正者也。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敌国不相征也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春秋拨乱,时多争战,事实违礼,以文反正。诛讨征伐,不自王命,故曰无义战者也。“孟子曰”至“敌国不相征也”,孟子言春秋之世,凡兵之所起,皆小役大,弱役强。或因怒兴师,或弃礼贪利,未尝有禁暴救乱之义也,是以春秋无义战。然而春秋虽谓无义战,其彼国之战有善於此国,未尝无也。是以彼善於此,则有之矣。夫征者以上伐下,无有敌於我师,所以正彼之罪也。如抗敌之国,则相为强弱以结祸乱,非上之所以伐下、罔有敌于我师者也,其势皆足以相抗,皆出於交恶者也,故曰敌国不相征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孔子举毫毛”至“春秋也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盖言春秋无义战之谓也,如有之,则孔子必书,故有是之言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尽信《书》,则不如无《书》。吾於《武成》,取二三策而已矣。仁人无敌於天下,以至仁伐至不仁,而何其血之流杵也?”《书》,《尚书》。经有所美,言争或过,若《康诰》曰“冒闻于上帝”,《甫刑》曰“帝清问下民”,《梓材》曰“欲至于万年”,又曰“子子孙孙,永保民”。人不能闻天,天不能问於民,万年永保,皆不可得为书,岂可案文而皆信之哉。《武成》,逸《书》之篇名,言武王诛纣,战斗杀人,血流舂杵。孟子言武王以至仁伐至不仁,殷人箪食壶浆而迎其师,何乃至於血流漂杵乎?故吾取《武成》两三简策可用者耳,其过辞则不取之也。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而何其血之流杵也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文之有美过实,圣人不改,录其意也,非独《书》云,《诗》亦有言“崧高极天,则百斯男”,是故取於《武成》二三策而已。孟子言《尚书》之文不可尽信之也,如尽信其书之文,则不若无《书》而已。以其辞之有过,适所以疑惑於人也。故孟子言我於《书》之《武成》篇特取二三策而为不尽信之而已,盖《尚书》之过辞多矣,所以不暇具言之,故於《武成》但取二三策而言耳。曰:仁人用兵,故前徒倒戈,无有敌於我师也,是以至仁之人而诛伐其至不仁之人,而何其武王诛纣,战斗杀人乃至於血流舂杵也?此孟子於《武成》,所以执此而言《书》之不可尽信矣。



    ○注“《书》,《尚书》”至“不取也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《康诰》曰“冒闻于上帝”者,盖成王伐管叔、蔡叔,以殷馀民封康叔,作此《康诰》也,云“我西土,惟时怙冒闻于上帝,帝休”,孔安国云:“我西土岐周,惟是怙恃文王之道,故其政教冒被四表,上闻于天也。”云“《甫刑》曰:皇帝清问於下民”者,盖吕侯见命为天子司寇,後为甫侯,故或称《甫刑》,此篇盖以穆王命作夏禹赎刑之法,以布告天下也。“皇帝清问下民”者,孔安国云:“尧帝详问民患也。”云“《梓材》曰欲至于万年”,又曰“子子孙孙,永保民“者,盖康叔为政之道,亦如梓人治材,故曰《梓材》。言欲至于万年,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。孔注云:“我周家惟欲使至於万年,承奉王室,又欲令子孙累世长居国以安民也。”馀已前说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有人曰:‘我善为陈,我善为战。’大罪也。国君好仁,天下无敌焉。南面而征,北夷怨;东面而征,西夷怨。曰:‘奚为後我?’此人欲劝诸侯以攻战也,故谓之有罪。好仁无敌,四夷怨望迟,愿见征,何为後我。已说於上篇矣。武王之伐殷也,革车三百两,虎贲三千人。王曰:‘无畏,宁尔也,非敌百姓也。’若崩厥角,稽首。征之为言正也,各欲正己也,焉用战?”革车,兵车也。虎贲,武士为小臣者也。《书》云:“虎贲赘衣,趣马小尹。”三百两,三百乘也。武王令殷人曰:无惊畏,我来安止尔也。百姓归周,若崩厥角,额角犀厥地。稽首拜命,亦以首至地也。欲令武王来征己之国,安用善战陈者!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焉用战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民思明君,若旱望雨,以仁伐暴,谁不欣喜。是以殷民厥角,周师歌舞,焉用善战,故云罪也。“孟子曰:有人曰我善为陈,我善为战”至“焉用战”者,孟子言有人谓我善为行陈,我善为战斗,以其是欲劝诸侯以攻战者也,是为大罪之人也。且国君好行仁政以及民人,凡有所征,天下无敢有敌者也,故南面而征则北夷怨,东面而征则西夷怨,曰“奚为後我”。说已在上篇矣。武王之诛伐商纣,有兵车三百乘,虎贲之勇士有三千人。武王令告於商之人,曰:无惊畏,我来安止尔也。故不敢抗敌之,百姓皆崩摧其角,若无所容头,乃稽首拜命。故征之所以言正彼之罪也。百姓各欲武王来征己之国焉,用为善战者乎?此孟子所以有是而戒时君好仁以为无敌之道而已,是又戒时之臣无以战事言於时君耳。



    ○注“革车”至“战陈者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革车者,以皮为饰者也。《牧誓》言武王戎车三百两,虎贲三千人。孔安国云:“兵车,百夫长所载车,称两,一车步卒七十二人,凡二万一千人,举全数。虎贲,勇士称也,若虎贲兽,言其猛也,皆百夫长也。”又案《太誓》篇云:“百姓懔懔,若崩厥角。”孔安国言民畏纣之虐,危惧不啻;若崩厥角,角无所容头者也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梓匠轮舆,能与人规矩,不能使人巧。”梓匠轮舆之功,能以规矩与人。人之巧在心,拙者虽得规矩,亦不能成器也。盖喻人不志仁,虽诵典宪,不能以善。



    [疏]孟子曰:“梓匠轮舆,能与人规矩,不能使人巧。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规矩之法,喻若典礼,人不志仁,虽诵典宪,不能以善。善人修道,公输守绳,政成器美,惟度是应,得其理也。孟子言梓匠轮舆之工,能与人规矩法度,而不能使人之巧。以其人之巧在心,如心拙,虽得规矩法度,亦不能成美器也。喻当时之君,如心不在仁,虽诵宪籍,亦不能成美政也。“梓匠轮舆”,已说於上篇矣。



    孟子曰:“舜之饭糗茹草也,若将终身焉。及其为天子也,被袗衣,鼓琴,二女果,若固有之。糗,饭乾糒也。袗,画也。果,侍也。舜耕、陶之时,饭糗茹草,若将终身如是。及为天子,被画衣黼黻絺绣也;鼓琴以协音律也;以尧二女自侍,亦不佚豫,如固自当有之也。



    [疏]“孟子曰”至“若固有之”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此章指言厄穷不悯,贵而思降,凡人所难,虞舜独降圣德,所以殊者也。孟言舜初於耕历山、陶河滨之时,以糗而饭,以草而茹,若终身如是焉。及尧禅位,为之天子,所被以画衣黼黻絺绣,鼓五弦之琴,以尧帝二女事之实,若固自当有之也。



    ○注“糗,乾糒也”至“黼黻絺绣也”。



    ○正义曰:云糗,糒也,按《释名》云:“糗,乾饭屑也。”云“袗,画也”,《说文》云“袗,玄衣也”,《孔传》云:“黼若斧形。黼为两已相背。葛之精曰絺,五色备曰绣。”云“果,侍也”,按许慎谓女侍曰倮,今释果为侍,谓二女之侍舜,是以有惑於许慎之说而遂误欤。盖木实曰果,云果者,取其实而言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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