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 大罢工

    二十 大罢工 (第2/3页)

这个女子,是当今国民革命军上校军官的亲妹妹!你们欺负她,小心后果!”警察一听这样的背景,楞住了。一个年级大些的警察说:“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这位兄弟还是跟我们走好。不然我们不好交差。”又对老三说:“兄弟,我们和你无仇无怨,我们也要吃饭,现在来,是请你去所里,把事情说清楚。有什么话,你可以去所里,跟我们头说清楚。”老三见这样说,便说:“跟你们走就是了,怕什么!”说着昂首走出去,几个警察赶紧将他拥住。颜启和颜法,还有芷秀都跟着。

    到了所里,一个警察向一个当官的耳语了几句,那当官的说:“有这样的事?”眉头皱起来。芷秀上前,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。最后说:“事情我已经讲清楚了,你们不该抓人。”那当官的想了想说:“这样,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不管怎么说,你是打了他。他告到我们局里,我们只能把你请来。今晚就只能请你在这里过一夜。不过你们放心,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吃亏的。明天早上就放了他,如何?”芷秀说:“你不放他,我也在这里坐牢算了!”颜法跟颜启商量了一阵,说:“这位警长,麻烦你了。就照你说的,我兄弟今晚在这里。但是你说的话要算数的哦!”那人斩钉截铁地说:“明早保证他回家。”说着来了几个人,将老三带进去。这里芷秀还不肯走,颜法说:“德洪托了人,老三非得住一晚。你还是回去吧,两个孩子要照应。”颜启说:“我看德洪一定要把你们赶出来的。要不暂时住到我们家去?把暗楼腾出来,你们三个住上面。”

    芷秀没有吭声。低头回去了。这里颜法又对警察们说了些好话,也和颜启走了。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老三还是被关了一晚上,虽然没吃亏,也是不爽得很。

    但是他更惦记的,是芷秀她们怎么样了。从所里一出来,他就直奔芷秀家。

    芷秀今天没有出去卖烟。两个孩子都上学去了,她把院子打扫干净,一个人呆呆坐在房门口石头上,扫帚还放在身边。“老三,你出来了?”看见老三,芷秀眼里露出惊喜来。老三呵呵笑着:“不出来,未必在里面住一辈子啊?”两人进了屋。屋里也收拾得清洁透亮,孩子的床都叠得整整齐齐,桌上没有灰尘,一只水瓶,几个瓷杯子盖着干净手帕。芷秀为老三倒了一杯水。

    老三喝着水问:“他还会来找你麻烦吗?”芷秀说:“一定会的。他昨天说了,要叫法院来人。我也没法子,毕竟这房子是他的。”老三说:“他们三姊妹,他一个人能做主吗?德玲还没回!”芷秀说:“算了,哪个回,跟我也没有关系。我是要搬家了。”“你搬我家去!”老三说:“大哥二哥都这样说了。”芷秀摇摇头:“你家人本来多,我们三个去,怎么住?还是找个房子租下来吧!”老三想,现在房子不好租,租金又贵,芷秀这样的收入,怎么负担得起?他低着头想了好一阵,忽然抬起头来说:“要不你嫁给我!孩子一起带去,我们在汉口租房子住!”

    芷秀一下子惊呆了。这个老三!什么都敢当面说出来!马上脸上潮红,渐渐发热,她不敢让老三看见自己涨红的脸,捂着脸,走出去,到厨房里,拴上了门,心里怦怦直跳。

    老三也被自己的话弄呆了。是不是说错了啊?但是芷秀没有回绝,这给了老三勇气。

    他马上跑回家去。老大老二还没走,他对两个哥哥说了自己想娶芷秀。“她没有骂你啊?”颜法疑惑地说。颜启倒没有这样的疑虑。他说:“老三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。芷秀一个女人,带两个孩子,实在艰难。再说老三也是正经生意人,脾气躁一点,心是好的,也不会对芷秀不好。我想咱们去问问芷秀,说不定会成的。”又说:“要是这样,还真的好。芷秀从小和我们一起,现在要是成了老三的媳妇,是亲上加亲!”老三说:“还是大哥见得多!爹妈不在了,你们就是家长。替我去说说!”颜法说:“那也得等我们下班回来呀!”

    到了晚上,颜启和颜法,穿上干净衣服,到芷秀那里去了。

    芷秀一见他们就红了脸。颜启说:“芷秀妹妹,咱们是自己家人。老三有这个意思,我和老二商量了一下,觉得老三的心是诚实的。你也看到了,老三对你是没有假的。再说他在做生意,也能帮你一把。”颜法说:“芷秀你自己考虑好。如果能这样办,我们当然喜欢。不过老三脾气急躁一点,你要是不喜欢,也不要紧,我们傅家总之永远是你的家!”

    芷秀说:“老三也不是乱发脾气。”

    颜启听了,心里一喜。说:“老三现在好多了。在粮食行里,都说他活泛!”芷秀说:“大哥二哥,你们的意思我都懂了,不过这事我不能做主的!”

    老大老二都注意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芷秀说:“我没个爹妈,但是哥哥在,这事要哥哥答应才行!”颜启说:“对,父母不在,长兄当家。那么你给天武去信说说,看他怎么说!”芷秀的脸又红了。低着头,再不说什么。

    过了一些天,天武的信来了。天武同意妹妹嫁给老三。另外对老大老二,专门写了一张纸。

    “大哥二哥,我们兄妹,从小蒙傅家老人照看,虽是两姓,实为一家。小妹多年受你们关照,我都知道,实在是我军务在身,不能报答一二,心里总是惭愧。小妹和老三的事,我很赞成,小妹良善温和,有你们弟兄相帮,我是放心的。望你们看在老人情分上,以后更是照看妹妹,我在千里之外,行礼了。”

    颜启看着信,笑出声来:“好了好了,事情妥了!”他对芷秀说:“妹子,这事交给我办!你莫操心,看我大哥做的,一定让你们满意!”

    请了算命的,择了好日子,那天,颜启雇了一乘轿子,傅家人,颜启,颜法,汉华,淑清,老五一家人,都一起去芷秀那里。到院子前,放了一挂鞭,街坊都来看。

    几桌简单的酒席,街坊庆贺,老三有了家了!

    晚上,送走客人,老三和芷秀在灯下坐着,忽然有一刻,芷秀脑子里闪出林连长的影子,心里略略有点苦涩,人生,就是这样,一切都是规定好的啊!很快,她就不想这些了,起身为老三打来一盆洗脸水。

    老三在汉口租了房子,离颜法上班的地方就近了。起风下雨,颜法就不过武昌,在老三这里,和德济他们挤着睡。有时候,老三不在,颜法也领着朋友到这里来,他们在孩子们的房间里谈话,很自在,芷秀总是给他们沏茶,给他们下点面条过中,朋友都说颜法,你这个弟媳妇,真是贤惠,是你弟弟的福分!

    颜法的朋友到老三这里来,是商量事情的。

    来的人主要就那几个,刘石,张颜,还有一个邓强,也是重庆做工的朋友。刘石稍稍年长,张颜邓强都比颜法小,三十多点,四个人,都是从小做工长大的。

    谈的却不是做工。国内战场,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,双方军队拼死血战,难解难分。胜负往往在最后五分钟,现在要做的,是全体同志都行动起来,尽力打赢这场战争。“中央已经指示,国统区地下党的任务,已经不是长期潜伏,保持精干了,而是扩大队伍,行动起来!”刘石一个星期来一次,带来上级的指示精神。

    行动起来,就是开展工人学生两大运动,在敌人后方,掀起抗议风暴,使敌人后方不稳。前此武汉大学的学生运动,在全国造成了很大影响,上级表扬了有关人员,指示下一步要从经济斗争入手,继续开展两大运动。

    “我们几个都是做工人工作的,要多宣传,多交朋友,做好斗争准备!”刘石说。

    各人都汇报了自己最近的工作,邓强在建筑公司,刘石在纱厂,都发展了几个可靠的工人,一旦有事,可以启动他们。张颜在缝纫工场,也有了几个好朋友,颜法在金木工场,带了好几个徒弟,都听他的。刘石一一听着,做了总结,指示大家不要急躁,等时机。

    时机真的来了。

    九月份,被服厂大门口,贴出了这样一张布告。

    “崇奉总部年月日军字第六号命令:等因,奉此。本厂承制服装,任务至重,希各场如期完成,兹决定按人数提出奖金四十万元,能按期完成者,即按其完成数量,核发奖金。特此布告,仰各知照!”

    这样一张布告,对于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工人,是一剂强心针。四十万元!在物价飞涨的时候,可以买回三石米,一个家庭有了三石米,可以维持许多时日。

    布告贴出的当天,全厂轰动。缝纫,剪裁,人人弓着腰抢活,每天干十六小时。缝纫针扎了手,用吐沫含含接着干,有人累吐了血,偷偷擦去不让人知道。有个缝纫工大腿长疮,坐在凳子上,脓血透过裤子,将裤子和板凳沾在一起,他就是不离开凳子。一个女工怀孕,要分娩了还在做活,孩子生在厕所里,用衣服一包,又去做活。

    这样的拼命,到十月底,全部任务完成了,人人吐了一口气,望着四十万。

    望了几天,望来一张新布告。

    “等因,奉此。本厂未经总部核准,事先布告核发奖金,自觉失职。除再报请总部核准一部分奖金外,希全体职工,共体时艰,暂停此项要求。特此布告,希各遵照!”

    这是什么意思呀?人们围着布告,议论纷纷。张颜大声说:“这就是说,先前说的每个人发四十万元奖金,不作数了!各人要体谅**困难,不提奖金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操他奶奶的!”一个壮硕的汉子大声嚷起来:“老子们辛辛苦苦,每天干十六个小时,就为的几石米。忽然一下就没了,这是什么道理,耍无赖呀?”这汉子叫王春明,是河南人,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,就靠他一个人工资养活。

    “**困难,我们更困难呀!谁来管我们呀!”

    “这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,公开的诈骗!”

    “这是抢劫!他们把国家的东西都搞到手了,他们不愁吃的,我们吃什么!”

    老丁气愤地说:“总说打仗困难,可是看看花楼街六渡桥,到处是馆子!到处是窑子!当官的大鱼大肉,吃完了还要***。他们的钱哪里来的?”

    人越聚越多,激愤之声四处扩散。厂警队长戴雄看见了,带着几个厂警过来。兵工厂,厂警都是有枪的,跟随的是长枪背着,戴雄一支德国手枪,皮套子装着,神气十足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?在这里聚众呀?都他妈的滚回去上班!”戴雄提着手枪,叫嚷着。

    颜法在人群里,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句:“布告贴在这里,不是给人看的吗?”

    戴雄吼道:“看他妈的一天呀!我看你就看了半个钟头。是躲懒来了啊?”说着把手枪又舞了几下。倪海宽说:“你少拿那个**枪舞去舞来!走了火,脱不了干系的!”几个厂警都上来了,拿**赶人,人们一边骂着,一边愤慨地散去。

    不发奖金的事,风一样传遍全厂,工人们,个个愤怒,最老实的人也在嘀咕,脾气躁一点的,都骂出了声。

    厂方对这些置若罔闻。这些个穷棒子,目不识丁,能成什么气候!他们这样想。

    很快,又一张新布告贴出来。

    “全衔命令:兹命令该厂承制官佐单衣若干套,士兵单衣若干套,规格大小如附图。特令遵照,仰于年月日前制造完成,以利补给为要!此令。总司令。”

    早上,裁剪工场几个工人去总务课领裁衣样板,王春明在里面。刚刚失去奖金,几个人心里都不平,现在又要赶工,情绪自然不高。一边走,一边嘀咕。

    “随你做几多,都是白做的!”有人说。王春明说:“没有办法啊兄弟!遇到一些人,良心被狗吃了!该我们倒霉。”

    总务课长刘鹏,是武汉青帮大把头的拜把兄弟,平时很得宠,听见工人牢骚,他破口大骂:“你们少跟我放刁!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是不是?告诉你们,不干了趁早说!要一百条狗没有,要一百个做工的老子分分钟!只要在门口贴个条子,起码一千个人来让老子挑!”

    王春明说:“你怎么说话啊?我们是狗吗?”

    刘鹏脱口而出:“连狗都不如!狗还能看家!”

    “放屁!”王春明怒吼起来:“你才是狗,有钱人的看家狗!没有良心的狗东西!”所有去领东西的工人,全都愤怒起来,男工女工,都围着总务课叫骂。附近工场里工人听见刘鹏骂人,都过来了,一时把个总务课团团围住。

    有人密报了厂长,厂长姓徐,是军队上退伍军官,脾气躁。他怒气冲冲地赶来,没到跟前,声音先到:“你们这帮子穷鬼,天生的贱命!有饭吃还不知足,吃饱了来闹事。老子烦了把个厂关了,饿死你们!”

    有人大声顶他:“哪个吃饱了?是你自己吧?我们都饿着肚子在!”

    “说话要讲良心!只要我们做,不给我们钱,好好想下对不对?”

    更有人大声质问:“上头发下来的奖金,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?是不是贪污了!”

    徐厂长暴跳如雷:“要造反了,反了!关门,关门!你们都跟老子滚蛋!”工人们听见这话,一起高声喊道:“厂长要关厂了,不做了,走啊!”

    人们从工场里跑出来,纷纷往大门跑,一千多人,成了汹涌的潮流,门口的厂警拿着枪,却不敢阻挡,眼睁睁看着人流出厂。消息传开,缝纫工场的工人也跑出了厂。

    颜法在金木场,看见外面人流出厂,回来说:“别个场的人都走了,我们也走吧!”一个老师傅说:“兵工厂,罢工搞不得的!闹狠了,军队来抓人的!”另一个老师傅也说:“现在失业这么厉害,你不做了,他把你开除,失业的人多的是。我拖家带口的,没有工作喝西北风!”只有颜法的几个徒弟,愤愤地说:“他们不把工人当人,我们不做了!”说着和颜法一起,摔下工具,气冲冲地出了厂。

    工人没有走远,都聚集在马场宿舍。这里原来是日本人养马的地方,日本人撤后,工人们在这里搭盖了一些芦席棚子,这棚子漏雨透风,夏天热,冬天冷,穷工人没有住的地方,绝大部分都住这里。棚区前面,有一个很大的广场,现在人们都在广场上。

    真要罢工,心里还是惶惶的,毕竟靠工厂吃饭,万一真的开除了,怎么办?但是想起厂里做的事,尤其是当官的说的那些伤人的话,个个气愤不平。张颜站在一群人里面,看见颜法,他说:“傅师傅,现在已经罢工了,你说怎么办?”

    人们都看着颜法。颜法说:“这回不是我们的错,是他们不讲道理,赖了我们的奖金,还骂我们是狗。就是狗,逼急了也会咬人!我看我们到行辕去!向当官的反映,看他们说哪个错了!”大家都说:“去行辕,去行辕!”一时浩浩荡荡,从马场出发,经过街道去行辕。路上的警察,看见这么多工人,情知不好,赶紧打电话报告,工人们到行辕时,那里已经布置了不少士兵,荷枪实弹,虎视眈眈。

    张颜大踏步走在队伍最前面。一个军官拦住他,问有什么事?张颜理直气壮地说:“来讨饭了!向青天老爷求口饭吃!”那人说:“你们这么多人,有话也说不清,派几个代表好不好?”张颜回头对大家说:“**要我们派代表,大伙说,派几个,派哪个?”众人七嘴八舌地说:“你就是代表!”张颜毫不含糊地说:“好,我做代表!还来几个!”于是有人推荐傅颜法,有人推荐王春明,一共七个人,被那军官领进去,其余的人坐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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