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 苏醒

    十四 苏醒 (第2/3页)

无力地坐在板凳上。

    黄参谋长对她讲了肖老师牺牲的经过。

    肖老师不是牺牲在战场上。他去一个部队文工团检查工作,刚好文工团排演节目,是一个活报剧,内容是惩治汉奸的。肖老师和几个领导坐在跟前观看。

    剧中有一个场景,士兵将汉奸押到一边枪毙。士兵用的枪是临时从部队借来的。演员举着枪,对那个“汉奸”吼一声:“我代表人民,处决你这个卖国贼!”然后扣动扳机,“汉奸”倒下,剧就结束了。

    谁也没有料到那支枪里有一颗子弹没有退出来!

    这是一个新兵的枪。他以为枪里没有子弹了,交给剧团,枪一大堆,也没有人逐一检查,就那样交给演员。

    那演员按照布置,对着“汉奸”的后脑勺一扣扳机,“砰!”巨大的一声,枪**出子弹!瞬间,“汉奸”**迸裂!子弹穿过脑袋,射在对面的石头墙上,反弹过来,打在肖老师鼻梁上,又一反弹,将另一个领导的大腿击伤。

    人们只顾去看那个“汉奸”,没成想肖老师已经不声不响地躺到了地上!

    有人大声喊着“肖主任受伤了!”卫生员赶紧过来,他已经双目紧闭,失去知觉。人们迅速将他送医院,就在路上,他停止了呼吸。

    德玲心里阵阵发痛,一个英雄的男子,那样的惊涛骇浪都平安度过,却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事故中失去生命。

    德玲抬起头,看着李司令说:“我希望能早点参加工作。”

    李司令说:“我们这里紧临敌占区,各种势力的渗透很厉害,不得不提高警惕。我们考虑了一下,最好请你暂时离开这里,等情况明朗了再来。我们给你一笔路费。”

    德玲一听就急了,她站起来,大声说:“不!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。我好不容易找到组织,绝不离开!”

    黄参谋长看着她,没出声。德玲对他说:“我可以做一个普通士兵,无论干什么都可以,但是绝对不能离开组织!”

    屋里的几个人都不做声。良久,黄参谋长说:“假如你一定要留着,可能要受委屈的!”德玲问什么委屈?黄参谋长说:“在彻底查清你的事情之前,不能恢复你的党籍,不能担任任何职务,只能做普通工作,而且还要对你实行监视。你能接受这些吗?”

    德玲不加考虑地说:“这有什么!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考验。”

    很快就决定了,德玲到部队文工团去,没有任何职务。一会,文工团长来了,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姓蔡,参谋长把他叫到隔壁,谈了一阵,蔡团长带着德玲,去了文工团驻地。

    团里有不少女同志,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,几个姑娘带着德玲,领了一套军装,穿起来,对着镜子一照,还真有点英姿飒爽。一个姑娘高兴地笑着说:“呵呵苏佳同志,美女啊!”

    这姑娘叫李芳,是附近农村的姑娘,喜欢唱歌,部队到这里,她要求参军,就到了文工团。她对德玲很热情,领德玲去宿舍,张罗生活用品,直到德玲安置好才走。

    蔡团长和德玲谈话,告诉她,团里为她成立了一个三人小组,德玲的一切要听从小组的安排。都是女性,一个叫袁静,一个叫吴月华,另一个就是李芳。

    当时都见了面,德玲感到大家对自己还是欢迎的,气氛很友好。“我们都佩服你的经历,”蔡团长说:“但是组织纪律我们必须服从,相信你是理解这一切的。”

    当天晚上,德玲和这三个人宿在一起。

    德玲做了一个新兵。

    “立正——”一声口令,所有人都“啪”的一声挺立。向右转,跑步,长长的队伍,穿过早晨宁静的村庄,沿着那条车路向前跑去。

    远远的田埂上,警卫连的士兵,也在跑步,不同的是,他们是持枪的。

    警卫连和文工团,都是司令部直辖的单位,另外还有一个连的战斗部队,也一起,负责保卫司令部。总有三百多人,一起行动。

    早饭后学习。由政治教员念文件或者报纸,讲抗战要义,讲军人守则。战斗部队的士兵,在操场上刺杀,瞄准,练习进攻与防守。文工团就排练节目。

    德玲没有具体任务,她为演员们清理衣物,搬道具,写海报。这些小事,真要一件件做好,也需要功夫。

    “苏佳,搬两条凳子来!”有人喊。德玲马上过去,将凳子放在指定地方。

    “苏佳大姐,”这是李芳在喊:“麻烦你帮我把绳子的那头牵着。”她手里拿着一根绳子,正往墙上一颗钉子上拴。德玲等她拴好,马上将这一头麻利地拴在另一面墙上,绳子上挂上一块床单,就是幕布。德玲做这一切,既麻利,又稳妥,李芳夸耀地说:“苏佳,你怎么这样能干哪?”

    晚饭后,在一个打谷场上,点起几盏马灯,还没开演,孩子们已经来了一大帮,叽叽喳喳的,像小鸟一样,绕着场子飞跑。

    乐队的同志,将各式各样的乐器都搬到打谷场上,调着音。孩子们乐得什么似的,看着那些古怪的东西,胆大的,将手试探的伸出去,想摸一摸二胡,或者笛子下面垂挂的红穗,也有用小手在鼓上拍着。乐队的人,虎起脸说:“看摸坏了!”那孩子便吃惊的缩回手去,引起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部队来了。一队队,肩着枪,雄赳赳喊着口令,走进场子,就地坐下,齐刷刷一条线。老乡们围在外面,扶老携幼,笑着,看着台上。

    台子是土堆的,栽两根树桩,拉一根绳子,挂上几条床单,就是幕布。

    锣鼓震响起来,间杂着喇叭的声音,幕布被徐徐拉开,几十个文工团员,昂扬地站在台上,整齐的军装,嘹亮的歌喉,一起唱起《义勇军进行曲》:“起来,不愿做奴隶的人们,把我们的血肉,筑成我们新的长城!”唱到最后,下面的部队一起和起来,老乡中也有会唱的,都跟着大声唱。

    合唱之后,是舞蹈。曲子是《大刀进行曲》,刀光闪闪,步履整齐,很是带劲。

    拉二胡的专业水平很高,他拉了个独奏“四季美人”,曲调悠长委婉,老乡们对这曲子耳熟能详,也跟着哼。

    最多的还是唱。组织很好,台上表演的空隙,台下的部队之间就拉歌。你唱个《八百壮士》,我就唱《五月的鲜花》,也有唱古曲《怒发冲冠》的,也有唱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》的,虽然嗓子一般,但是气势不凡。最后,全体演员一起上台,高唱《国际歌》,雄壮的歌声,冲破夜的沉寂,传得很远很远。

    散场了,老乡们到处吆喝着孩子,纷纷离去。德玲赶紧和同志们收拾场子。主要用草绳,能捆扎的都捆扎好,抢着扛,很快,这里就没有演出的痕迹了。

    夜里来了命令,今晚不许脱衣服睡觉。

    半夜时分,有人轻轻推着德玲:“苏佳,苏佳,快起来!”是李芳。德玲睁开眼,看见屋子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油灯,很暗,同屋的都站在地上。德玲赶紧从床上爬起来,打好背包,将自己的东西背上,外面,已经有微微的脚步声了。

    女兵们走出门,黑暗的巷子里,看得见隐隐约约的人影,偶尔,看见枪刺闪光。部队正悄悄地,却是不停顿地走向村外。夜雾,带着潮气包围着夜行人,德玲的头发上有了水珠,冷冰冰的流下来,流到脸上。李芳紧跟在她身后,吴月华在左边,袁静在右边,隔一会,就有一个人轻轻叫声:“苏佳”到德玲答应了才不叫。

    德玲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被“三人小组”监视着,不禁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队伍走了大约两个小时,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,三百多人,悄无声息,先在村庄周围布下岗哨,封锁消息,大队进村,各自找好房子,悄悄住下来。

    天亮后,侦察员回来报告,昨天下半夜,日本兵一千多人,从六十里外的县城长驱直入,包围了司令部住过的村庄。扑了个空,敌人很生气,抓了几个农民审问,得知部队在半夜转移,敌人放火将司令部住过的农民房子烧了。

    德玲听了,出了一身冷汗。敌我斗争的形势真是严峻啊!昨晚要是不转移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天渐渐黑了,队伍悄悄集结起来,向村外移动。

    德玲背着一个包袱,里面是演出服装,其他人也都拿着东西。走出几里路,命令来了,叫文工团离开战斗部队,去一个村子宿营。到了才知道,司令部早已进了村。

    约一个多小时后,从战斗部队走的方向,传来了激烈的枪声,间或有“轰轰,”手**爆炸的声音。原来战斗部队去摸敌人的炮楼去了。

    袁静站在窗口,向夜的远方眺望。听了会,她皱起眉头说:“糟糕,怕是不顺利呀!”

    李芳悄悄告诉德玲,袁静的一个相好就在警卫连里,今晚参加战斗去了,她是在担心。

    部队的武器装备很差,步枪都是老套筒,汉阳造,机枪很少,子弹也少,至于炮,一门都没有,不少战士背着大刀。这样的装备,要进攻敌人的炮楼,基本上不可能。一般都是联系好内线,里应外合,部队悄悄接近炮楼,砸开大门往里猛冲,近战肉搏,夺取胜利。

    今晚的枪声响了这么久,看来是遇到麻烦了。那炮楼坚固得很,一旦偷袭不成,就要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,看着远方的天空,那里隐隐有火光闪烁。不久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德玲和李芳回到屋里。几个人,都不做声,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战友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外面有人声,几个人本来就是和衣躺着,听见声音都起来了。出门去,看见很多人都聚集在司令部驻扎的院子那里,德玲跟过去,看见一些撤下来的战士,互相搀扶着,十几副担架,抬着伤员,有的在痛苦地**着。卫生队全体人员都起来了,集中到司令部,在屋子里点起马灯,赶紧给伤员做手术。

    黄参谋长走到外面,对着黑糊糊的人们说:“都回去休息吧,还有任务!”人群慢慢散去,文工团的人还是守在外面院子里不肯离开。黄参谋长也没有赶他们。

    看着一个个伤员抬进去,好长时间才出来一个,如果呼吸平稳了,那就是手术成功,抬的人都舒坦地说着话。

    也有人一会就抬出来了,那是牺牲的战友。

    手术台上,一共牺牲了四个人。还有一些人牺牲在炮楼下,部队将他们撤下来,抬到一个树林里,挖坑埋葬了。

    大家在院子里,小声说着话,有人把自己的香烟拿出来,分给大家抽。几乎所有人都点了烟,连李芳也抽了一支。她问德玲要不要?德玲摇摇头。

    拂晓时分,手术全部做完,部队立即转移。通讯员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叫着人,一会就集合完毕。抬着伤员,不声不响地赶路,往山的深处走。

    袁静的那个相好没有回来。他已经长眠在不知名的土坑里了!袁静的脸上挂着泪痕,紧紧跟着德玲,一步也不拉。

    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停下来,照例封锁消息,派出岗哨,各单位进屋子休息。

    昨晚是吃了敌人的亏。本来和一个伪军的小队长约好了,部队在半夜时候到达,小队长和几个决心反正的士兵摸掉日本兵岗哨,放下吊桥,部队就往里冲,近战消灭敌人。但是不知道什么地方走漏了消息,日本人不声不响地采取了措施。先将反正的伪军抓了起来,等部队到达,日本人发出约定的暗号,部队刚冲过吊桥,机枪响了,不少战士倒在血泊中。组织了几次强攻,自然是败下来。

    那些反正的伪军士兵,不用说也牺牲了。

    敌我相峙,互相虎视眈眈,稍一不慎,就是战士的生命!

    德玲理解了部队对新来人员的审慎。

    有一天,司令部驻扎在一个稍大的村庄里,下午,德玲发现,司令部的警戒加强了,村里村外到处放了流动哨,十字路口,放了双岗。

    一会,一队骑马的人进了村,一匹骡子,驮着一个女子,全身戎装,挎着枪,大约四十年纪,眼睛很亮,扫视着人们。司令、参谋长都迎接出来,那女子飞身下马,将缰绳一扬,扔给身后的警卫员,快步走过来。

    瞬间,德玲看见了,这人是祁大姐!

    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?盼星星,盼月亮,盼望有个知情人出现,现在真的出现了,而且是自己过去的上级!

    德玲不顾一切地跑过去,叫着:“祁大姐!祁大姐!”

    人们全都楞住了。几个警卫想拦住德玲,但是祁大姐已经听到了。她朝德玲看了看,马上用那么大的声音喊道:“苏佳!是你呀!”她快步过来,拉着德玲的手,紧紧握住,用力摇了摇,放开,又看了看德玲,终于伸出双臂,将德玲紧紧抱住!

    热泪从德玲眼里流出,将祁大姐的肩头染湿。祁大姐呵呵笑着:“苏佳,你这是怎么啦?不兴哭的!”德玲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,看着祁大姐,笑了。

    黄参谋长走过来,向祁大姐行了个礼说:“首长,请进屋吧?”

    祁大姐说:“好!”转身对德玲说:“你也来!”一群人进到司令部的屋子里,警卫战士请每个人坐下,也给德玲一张凳子。

    祁大姐看着司令员和参谋长,干练地说:“先用一点时间,把这件事情搞清楚。这个苏佳,是我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部下,很优秀的同志!后来组织被敌人破坏,失去了联系。近况我不清楚。苏佳,你把你的情况向我,也向司令员汇报一下!”

    德玲就把她早已说过多次的话又复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祁大姐听了,说:“苏佳确实是肖笛峰同志的妻子!当年在武汉,一直坚持地下交通站的工作。肖笛峰被捕,苏佳到上海找党,分配在我这一口。这段历史没有问题。那么就是离开组织之后这段历史,没有证明是吗?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点头。

    祁大姐说:“这个不是很难嘛!你们派个人,去她说的地方秘密调查一下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司令员略有愧色地说:“是这样打算的,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去。”

    祁大姐说:“这个不是理由吧?你们是觉得反正她在工作,迟一天早一天搞清楚没有关系是吗?同志,我们要对同志的政治生命负责啊!”

    黄参谋长立即表示,马上派人去。祁大姐才没有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祁大姐只在这里呆了一天。临走她把德玲叫去说:“苏佳,你的情况这里领导已经告诉我了。你不错!身受委屈,无怨无悔,一心为组织工作。我们这些人,就该这样。个人无论有什么委屈,都要放在脑后,只有党的事业是第一!”

    她又谈到了肖老师,嗟叹不已:“这样的好同志,没有牺牲在敌人监狱里,却在一次事故中牺牲,真的可惜!”又嘱咐德玲不要过于悲伤。“你也经历不少了,多少好同志在我们前头牺牲了!我们只有把对他们的怀念转化为工作的动力,才对得起他们!”

    祁大姐走后,司令部派了一个干练的同志,化装成跑单帮的,背上钱袋子出发了。足足一个多月后他才回,破衣烂衫,钱袋子也被土匪抢去,他只有讨饭回来。可见调查确实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摸到了那个小镇,从居民口里核实了德玲的情况,他甚至看见了陈子敬,还是开着小药店,带着两个孩子。

    他悄悄对德玲说:“苏佳同志,我看见你的孩子了。都还健康,在门前玩耍哩!”

    从当天起,恢复了德玲党籍。“三人小组”自然也不存在了。

    风餐雨宿的游击生活,德玲得了关节炎,两只膝盖一到阴天就疼。

    敌人的“扫荡”又来了。

    兵力紧张,只派了一个班的战士跟着文工团行动。全团二十几个人,加上战士,走起来也是长长一溜。

    一天走六十里路,这本来不算什么,可是德玲的腿是得过关节炎的,走了两天,膝盖疼起来了,不能走快,只得掉队。

    德玲提出,要大家先走,把预定宿营地告诉她。

    看着战友们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山后面。她慢慢站起来,柱着那根棍子向前走。

    走到天黑,离预定的村庄还有十多里,德玲实在走不动了,在一个村口歇会。一个好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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