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 儿女情真

    八 儿女情真 (第2/3页)

媳妇的钱全部拿出来!等有了钱再娶!”

    老三在粮食行做学徒,此刻也说:“我去找老板借,给老二!”

    老四、老五也都说要把二嫂接回来。老五说以后他放学时不慌回家,在学堂里把同学扔的字纸捡回来,卖给收荒货的,钱给二哥。

    天鹏和傅家姆妈看孩子们这样心齐,深深受到了感动。傅家姆妈说:“伢们啊,你们有这样的义气,真是傅家的福气啊!我总是说,人穷没得什么好怕的,怕的是失了志气!我这里除了老大攒的钱,老三也有一点钱,我们两老也有一点钱,老三再去借几个,这样就差不多少了。明天我和颜法去师傅家,和他们商量去赎桃子!”

    一家人商量了好久,事情就定了,重又喝汤,那汤已经温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傅家姆妈带上颜法,去他师傅家。

    师傅和师娘都坐在堂屋里,不见桃子,刚落坐,听见桃子在偏房里一阵咳嗽。

    傅家姆妈说了来意,请他们央人出面,去跟桃子婆家说说,把桃子的身契放了。

    “本来也开不了这个口,”傅家姆妈说:“可是你们也知道,两孩子之间有了感情,这也算是天意了。再说田家孩子还小,等大了,再去找个人家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就是作践了你们两口子了,实在是对不起了啊!”

    师傅听见这样说,倒有喜色,师娘却吞吞吐吐,说这样的事情,街坊邻居从来没有发生过,他们老人老脸的,实在是为难。再说你们凑的钱不够数,还得打欠条,也不知人家答不答应。

    傅家姆妈又央求。师娘这才答应去找街坊算命的秦先生,请他去给桃子婆家说。

    师娘起身出去,颜法赶紧去桃子房里,看见桃子脸通红,喘气很急,他摸摸桃子额头,有些烫手,便出来对师傅说:“赶紧去请胡聋子吧,我去!”说着大步出门。

    本地中医胡聋子来了,给桃子拿了脉,说是风寒,开了退烧的药,又开了些清火的药,颜法急速去药房抓来药,在小药罐里煎好,端到床边,给桃子喝。

    老半天,师娘回了,她和秦先生一道去的田家。那家婆婆端着架子,把师娘指责了一番,秦先生帮忙说了好一阵,那家才答应,算来算去,傅家所有的钱交去,也还差几十块大洋。秦先生又央求,那家婆婆总算答应了,不过她不要颜法的欠条,说欠条一定要师傅亲手写,同时,桃子的卖身契也不能当时发还,要等师傅将欠的款子全部还清,才交还卖身契。

    师娘指着颜法说,你们这才是给我们出难题了,我们为人一辈子,从没给人打过欠条,这为了你,我们还得把这张老脸豁出去!

    傅家姆妈低着头,一声不吭。倒是师傅有些过意不去,起身对颜法说:“去家里拿钱吧,我打条子!”

    母子俩回家,把所有的钱都凑到一起,颜法拿着钱,和师傅一起去找秦先生,秦先生带上师傅,两人一起去田家。到下午,这事就办完了。颜法要桃子安心养病,等傅家弟兄们一起还干个几个月,把她的卖身契赎回,一切就好了。桃子听了,弱弱地说:“替我对你妈说个谢谢!”颜法做工之余,天天去看桃子,师娘也不说他了,街坊都知道傅家出了钱赎桃子,也没人再说什么闲话。

    可是桃子的病老也不见好!

    胡聋子又来了两次,开了不同的药,可是毫无起色!胡聋子犯疑地说:“不对呀,我给人看了一辈子病,没有这样的!”他给桃子把着脉,眉头跾着,说:“也有几副药了呀,怎么也不会这样的脉相!”半天,他抬起头,迟疑地对颜法说:“要不你们去洋人医院看看?”

    外国人在本地开了好几家医院,都很有名,只是收费贵,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,不敢进去。

    桃子怏怏地说:“不去那里!我已经好多了,等再歇些时,就会好的。”胡聋子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颜法起身回家,和娘商量。娘说:“可怜,哪里有钱啊?我陪嫁时,娘给了我一对手镯,说是玉的,也不知值不值钱,去典着试试看!”

    傅家姆妈把那对玉镯子找出来,倒很沉重,拿到长街上典当铺,老板看了看,说是看在他们治病的份上,最多也就典八个大洋。

    八个就八个,傅家姆妈当即典了手镯,把钱交给颜法,嘱咐赶快去医院。颜法找街坊借了架板车,铺上被褥,将桃子扶上车,快步拉着去医院。洋人办的医院,十分气派,洁净的墙,洁净的地,板凳桌子都一尘不染,各种器皿亮闪闪的。

    一个中国医生给桃子听诊。

    这人有四十多岁,面色沉蕴,鼻梁高高的,戴着眼镜。他用听诊器给桃子听了好一阵,对颜法说:“胸腔有痰,炎症是肯定的。只不知……”他要颜法去交费,要给桃子做化验。颜法和桃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,走廊里有很长的木头靠背椅子,桃子坐在椅子上,脸色苍白,颜法轻轻握着她的手,一边小声劝慰着她。等了好长时间,终于听到护士叫他们。护士叫颜法一个人进去,让桃子先在椅子上等一等。

    那医生脸色严峻,对颜法说:“你夫人得的是肺结核。”颜法大吃一惊。肺结核在当时是没有办法治的病,就和多年以后的癌症一样,没有药物可以克服它。民间叫它“痨病。”往往两个人吵架,吵到恨极了,会咀咒对方“得痨病!”那是最严重的咀咒了。

    颜法问:“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,就得这个病啊?”

    医生说:“病当然和心情有关,但也不是绝对的,这病潜伏期长。出力的人,干活累,营养跟不上,有了小病不看,拖去拖来就拖成了大病。你夫人这病,不是一天两天了!这病现在没法治,只能好好养着。”说得颜法懊悔不迭。怎么就没注意桃子的身体呢?桃子从小就受苦!

    颜法出来见桃子,桃子疑惑地问:“医生怎么跟你谈这么久?是不是我的病很重啊?”颜法笑笑说:“不是!医生这个行道,就是要多问。”他把桃子送到病房里,安排她躺下,又去外面给她买了一碗鸡蛋羹,一勺一勺喂给她喝了。

    桃子靠着病床喝着蛋羹,感激地望着颜法说:“我要是不得病该是几好啊!”

    治疗了三天,桃子就出院了,回到家养着。

    师傅倒是很难过,却也没有什么说法,师娘当时就把脸垮下来了,小兄弟关生心有不忍,扶着姐姐坐着,一边轻轻为姐姐捶背,一边眼睛里就流着泪。

    桃子看着兄弟,轻轻一笑说:“你这孩子,哭什么啊,我不是好好的吗?”说话颜法已经把床弄好了,他扶着桃子躺在床上,关生挨着姐姐脚头坐着,手不住地为姐姐压好被角。桃子看着关生,眼睛红了。

    “好兄弟,姐姐有你这个兄弟,不冤了,来生咱们还做姐弟!”说着又咳起来。

    从此颜法每天一早,就到桃子身边,服侍她吃药,为她打水洗脸。桃子身体稍微好点的时候,他搀着她,在屋子里走上几步。

    “莫性急啊,老人说,病这个东西,是来如烽火去如抽丝!”

    田家也知道了桃子的事。那家老爹心里有些不忍,那天早上,拿着桃子的卖身契和师傅写的欠条来了。

    “亲家,”他还是这样称呼师娘,“我和婆婆商量了,咱们两家,和气来往了这么多年,没有半点不顺的。既然两孩子没有缘分,也不怪哪一个。桃子病成这样,我们也要讲点德性!”说着把两张纸都拿了出来。“这欠条上的钱我们不要了,今天起,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!”

    这老人,脸上写着诚实。生意人家,当初他们为儿子买童养媳,也不是歹意,说到底,也是本分人家。

    师娘见人家这样,不免诚惶诚恐,一边让茶,一边少不了把桃子又埋怨了几句。送走老人,她走进屋,把那张卖身契交给了桃子。

    “立约人某某,情愿将女儿许配给田家为媳……”桃子孱弱的手,略略颤抖地捧着那张曾经令她痛苦不堪的纸状,忽然两手一用力,那张纸就被揉在手里。她绞着,撕着,眼看着那纸一点点成了碎片,这才筋疲力尽,松开手,无力地倒在枕头上,溪水一样的泪从她眼睛里流出,流在枕头上,把枕头打湿了一片。

    那天早晨,颜法到师傅家去,刚在桃子床前坐下,师娘把颜法叫到外面屋里去。

    “你看是这样子的,”师娘似乎有些不大好开口的样子,“桃子婆家已经来退了亲,你也到我们家里来来往往这么久了,街坊邻居,也都认定了我们已经把桃子许给了傅家。”她说了这几句,就停顿了,想了好久,才说:“老话说,女大不中留,留了反生仇!我哩,也从来没有留桃子的意思,你有手艺,人也志诚,我们把桃子交到你手里,也放心。”

    师娘绕来绕去,绕了半天,颜法才听懂了,原来师娘是说叫他把桃子现在就接过去!

    桃子在病中,连走路都吃力,这个时候哪里适合娶亲呢?这明明是把桃子看成了累赘,想推出去!

    但转念一想,或许也不是坏事。桃子真要到了自己家,有母亲照顾,说不定会好过一些。

    这样想,就对师娘说:“这事先要问问桃子,看她愿不愿意,等我再回去和姆妈说说。”师娘不出声走了。

    桃子在屋子里都听到了。颜法进去,她又在哭,看见颜法,桃子把脸侧过一边。颜法说:“桃子,你有什么话,就对我说,我去给姆妈说。我觉得师娘说的也有道理,不管怎么样,你到了我家,对你的病是有好处的!”

    桃子说:“我不是不愿意去你家,我今生的愿望,就是我们俩在一起!可是这个时候,舅娘提出这个事,太不近人情了!”说着眼里又涌满了泪。

    颜法说:“师娘也是为你好。我现在就去和姆妈商量!”

    桃子说:“不光是姆妈,也要和弟兄们说说。”颜法说你放心。

    颜法回家,悄悄和姆妈谈了这事,傅家姆妈一听就爽朗地说:“反正是我家的人,总是要进来的!等你弟兄们回了,大家一起商量,看怎么办好这事!”

    晚饭时候,一家人都到齐了,傅家姆妈在桌子上说了桃子的事。天鹏有些迟疑地说:“桃子这孩子是真好。只是现在她的身体,适合折腾吗?”

    碗筷声停住了。大家都明白这是桃子舅娘的主意,无非是看桃子病了,怕留在家里拖累。也就半分钟,老大颜启开口说:“我看立马把桃子接过来。在我们家,怎么也比在她舅舅家好。她那个舅娘,厉害得很!”

    老三说:“就是。桃子是老二的媳妇,就是真不中了,将来埋也要埋在傅家坟里!”傅家姆妈说:“打你的狗屁!你敢咒你的嫂子!”老三委屈地说:“我不是咒,是说的实话嘛!”也知道失言,对颜法说:“老二,我是向着嫂子的啊!”

    接着就商量各种细节。

    颜法给桃子穿好衣服,颜法和小妹搀着她上了轿。

    师傅的眼睛里流着眼泪,他不住地拭着。颜法说:“您莫难过了,我会对桃子好一辈子的!”可怜关生,小小年纪,看姐姐要走,扑上来抱住姐姐的手,哭个不停。桃子也哭说:“兄弟,姐姐没走远啊,有空姐姐就回来看你!”

    这一天,天气很好,傅家人人喜盈盈的,桃子虽说身体弱,看着

    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