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 孤苦兄妹

    四 孤苦兄妹 (第2/3页)

的衣服,都压在被子上,抵御寒气。到天亮,看见窗子上结着冰花,被子里,三人的体温互相暖着,倪妈妈抚摸着儿女,苦心里也有一丝甜蜜。

    “宁死做官的老子,莫死讨饭的娘!”倪妈妈对孩子们这样说:“几时我的芷秀长到十八岁,我就可以合眼了啊!”

    老天不让倪妈妈等到孩子长大。

    那天,她忽然发起高热来,不大功夫,身上烫的像火,她想咳,却怎么也咳不出,不住地抽搐着,呼吸受阻,痛苦不堪。

    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,医院是为有钱人开的,倪家连明天的饭都没有,哪能去医院?

    天武按照娘说的,不住地用冷毛巾给娘敷着额头,敷一次,娘就叹一声说:“我好多了!”

    到了半夜,天武坐在娘的身边,不知不觉迷糊了一阵,待到睁眼,娘已经没有声息了!摸摸娘的头,温度低了不少,他忽然觉得不好,开门就往傅家跑!

    傅家姆妈摸着穿上衣服,跌跌撞撞跟着天武走,颜法也披着衣服跟在后面。倪家一片惨样,芷秀蜷缩在床角落里睡着了,倪妈妈静静地躺着,眼睛却是合不上。傅家姆妈的眼泪淌出来,她抚着倪妈妈的眼睛,说:“老妹妹啊,你放不下你的孩子啊!”说着放声大哭!天武大叫了一声“娘!”就扑上去,抱着娘不肯放开。小芷秀睁开眼,不解地看着这一切,看见哥哥哭,她也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傅家人都来了。天鹏把芷秀用被子裹着抱在身上,说:“好孩子,不哭,你妈是享福去了啊!”说着自己也止不住老泪纵横。傅家姆妈问天武,你妈可有稍微好点的衣服,天武哭着说:“哪里有啊,我娘是世上最苦的啊!”傅家姆妈拭着泪,找了件补丁稍微少点的衣服,给倪妈妈穿上,颜胜和颜启把竹床上的杂物拿开,抹净,将倪妈妈抬到竹床上,盖上一床旧床单。

    “总得烧几柱香啊!”天鹏说。叫老二,去敲开杂货店的门,买一把香来。

    一直忙到天亮,家里成了灵堂!

    街坊们都来看了看,唏嘘不已。小芷秀被吓住了,不住地叫着娘,天武此刻没有哭了,他抱着头,蹲在娘身边,想着他和小妹妹的命运。

    天武的外公来了,这位年近八旬的老塾师,抹着老泪,看着女儿,口里喃喃地说:“老天不睁眼,老天不睁眼啊!”他抚着芷秀,颤巍巍地抽出手巾,给外孙女擦泪。

    眼下最急的事情是棺材。外公也穷,倪妈妈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。傅家姆妈自己到棺材店去,对老板说:“你做做好事,赊个棺材吧,就算我赊的!”这样抬来一副薄棺材,又是颜胜和颜法帮着将倪妈妈入殓。到了坟场,临盖盖子,天武对着娘的脸哭着说:“娘,你苦了一辈子,儿子不能尽孝,今天是傅家爹妈的大恩大德,让你入土。娘你放心去吧,我一定要把妹妹带大!”说着泪如雨下,所有在场的人都哭了起来!

    外公说要带两个孩子走,但是他自己走路都颤巍巍的。天武就说:“外公,你不要操心了,不是姨妈家就要从杭州回了吗?等他们回了,我和姨爹说去,让他们接受我和芷秀!”外公说这也好。傅家姆妈就说:“老人家放心,天武和芷秀一天没有着落,我们一天管他们的吃住!我和你女儿是说的来的朋友,她的后人就是我们的后人,我家没钱,帮不了大忙,孩子的事是一定要做得叫她放心的!”说着就安排,让天武和芷秀即刻住进傅家,芷秀和颜珍睡,天武和傅家弟兄们挤一起。外公看见这样安排,算是放心离去。

    可怜的老人,每隔两天,都要走十几里的路,来看看外孙!

    天黑之后,芷秀有时发呆,想着娘。傅家姆妈把芷秀抱着,摸着她,念着古老的童谣。芷秀常常就这样含着泪睡去。

    等了一个多月,天武的姨妈从杭州回来了。

    姨爹姓万,是法官,家里有三个孩子,一回武汉,就买了一个小院落,院子里有四五间平房。他是应湖北地方法院邀请来做法官的,法院给了他一笔安家费。

    天武去见姨妈,说了娘的事,姨妈也落了泪。说到接受兄妹俩,姨妈却沉吟了。

    “你姨爹的收入也不高……”姨妈似乎很犯难。天武苦苦哀求,说自己可以去外面做工,但妹妹实在没有地方可去,求姨妈和姨爹说说,把妹妹芷秀收留下来。

    姨妈留天武吃饭,安慰他不要着急。等到天黑,姨爹回了,姨妈和他嘀咕了好长时间,天武在外面,忐忑不安地等待着。终于,姨妈出来,高兴地说:“明天去把芷秀接来吧!你也可以安心去做工了。你姨爹说了,年轻人,还是要读书,姨爹找人让你上夜校!”

    天武的心这才安下来。

    芷秀按照吩咐,托着一个瓷茶盘,上边放着四杯冒热气的茶杯,轻手轻脚走进客厅,给客人送茶。

    姨爹坐在太师椅上,呵呵笑着,和客人说话,客人们穿着缎子长袍,或是黑呢子制服,大声地和姨爹哈哈笑着。

    正预备叫声姨爹,猛然想起,姨妈再三嘱咐,在客人面前,绝对不可以说是亲戚,否则将要受惩罚的!芷秀不由身上一机灵,庆幸自己提醒了自己。

    最怕姨妈不要自己了啊!娘没了,姨妈再不要,到哪里去呢?

    送了茶,还要送瓜子,跟着就要去提来那只茶炊,给客人的杯子里添水。那只铜做的茶炊很重,芷秀提得很吃力,她用全力提着,有时,在路边偷偷歇一歇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,很能干啊!”客人有时候赞扬她两句。姨爹曾告诉她不要多说话,她牢牢记住了,这时候她应该一声不吭,面带微笑,恭恭敬敬退出来。

    出来后,要赶紧去伙房。大家人家,烧的大灶,做饭的师傅年纪已经六十,专管炒菜,烧火是芷秀的事。

    开始芷秀不会烧火,哥哥教她:“人要忠心,火要空心!”将两根粗点的柴火架在灶膛两边,再将稍微细小的木柴架在粗木之间,点上火,用嘴吹一吹,火就燃了。

    芷秀学得很快。娘在的时候,她做什么都懵懵懂懂的,现在娘不在了,她忽然变得懂事了,什么事情,别人一说,就能做了。

    有时她也想,要是娘还在?马上一阵心酸。三岁死了爹,九岁死了娘,小小年龄,暗地里也知道叹息自己的命苦!

    洗碗、扫地,倒马桶,芷秀手脚不停,哥哥嘱咐,姨妈姨爹收养不容易,不能偷懒。哥哥暗地里对她说过,有一天他要出头的,那时候他要把她接去,好好享福。

    芷秀的心里牢牢记着哥哥的承诺,一个人的时候,想着想着,心里就觉得舒坦些。

    “姐姐,你到哪里去了?”一个背脊佝偻的孩子在屋檐下叫她,是小表弟德济。这孩子从小就有些驼背,怯生生的,他对芷秀很亲近,成天一口一个“姐姐”,喊得人心疼。芷秀走近去,为他擦了擦鼻涕,牵着他的小手,到客厅里。

    “弟弟你在这里玩啊,姐姐做事。”芷秀拿一个布做的娃娃放在德济手里,叫他坐在椅子上,转身去扫地。德济很快就跟在她身后了,芷秀走一步,他也走一步。

    烧火的时候,他也会到芷秀身边,看着灶膛里熊熊的火焰,问芷秀:“姐姐,这火里面有什么东西啊?噼噼啪啪的!”

    姨妈看这孩子连芷秀,就叫芷秀每晚给他洗脸洗脚。把他的脸洗得红红的了,又为他铺好被子,让他睡进去,那孩子总要对芷秀说:“姐姐,明天还来给我洗脸啊!”这孩子心眼善,有时候,姨爹从外地带了好吃的点心回来,一般是不给芷秀的,两个少爷、一个小姐也只能一人分一点,德济总是把他的一份藏得严严的,没人的时候,悄悄走到芷秀这里,把点心往芷秀口里塞。

    每天,要到少爷们都睡了,姨妈房里也静了,芷秀才能去睡。芷秀睡在杂物间,房子不大,堆着各种袋子,木器,靠窗用木板搭了个铺板,就是芷秀的床。

    开始的时候,芷秀天天梦里都以为是和娘睡在一起哩!脚还是放在娘的怀里,娘的手还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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